2012-03-20

沈思錄

by Marcus Aurelius(121~180 AD)
‧我的教師訓導我,不要在競車場中參加擁護藍背心一派或綠背心一派,也不要在比武場中參加擁護那輕盾武士或重盾武士;不要避免勞苦,要減少慾望,凡事自己動手,少管別人閒事,不可聽信流言。

‧每日清晨對你自己說:我將要遇到好管閒事的人,忘恩負義的人,狂妄無禮的人,欺騙的人,嫉妒的人,孤傲的人。

‧要像一個垂死的人一般,輕視那肉體;那不過是一汪子血,幾根骨頭、神經和血管組成的網架。

‧你的每一樁行為,每一句話,每一個念頭,都要像是一個立刻就要離開人生的人所發出來的。

‧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要常常記住,在很短的期間之內你和他是都要死的,再過不久你們的名姓也不會長留在人間。

‧「啊,我的運氣不好,竟遭遇到這樣的事!」不,應該這樣說,我好幸運,雖然遭遇這樣的事,我並未受傷,既未被現狀所粉碎,對將來亦無恐懼。

‧一個人看出現在是什麼,便是已經看出了亘古以來的一切,以及至於永恆的將來的一切;因為一切事物皆是同一來源,同一面目。

‧沒有一個人能妨礙你使你不能按照你的本性去生活;沒有一件違反宇宙自然之道的事情會落在你的頭上。

‧不要羞於受助;因為你必須要像一個攻城的士卒一般去從事加在你身上的工作。那麼,如果為了跛足的緣故無法自己爬上牆堞,若有人幫助便可以爬上去,將是如何的好呢?

‧不要為將來擔憂。如果你必須去到將來,你會帶著同樣的理由去的,恰似你帶著理由來到現在。

‧毫不狂妄地接受,毫不躊躇地放棄。

‧在生活中肉體尚未屈服而靈魂先行屈服,那是一件恥事。

‧你遭遇外界挫折而煩惱的時候,使你困擾的不是那件事情的本身,而是你自己對那件事情的判斷。

‧你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不久就要消滅,看著那一切消滅的人們同樣不久也要消滅;在儕輩中後死的人和那早夭的人在墳墓裡是一模一樣的。

‧因為一個人的無恥而憤怒的時候,要這樣問你自己:「那個無恥的人能不在這世界存在麼?」那是不能的。不可能的事不必要求。這個人只是必須在這世界存在的若干無恥的人之一。

‧你所遭遇的事乃是自永恆起就為你安排下的,其盤根錯節的因果關係也是自永恆起即已安排下了。

‧你勃然大怒甚至是不耐煩時,要想想人生是短暫的,不久之後我們將同歸於盡。

‧我們生存時,死尚不存在;死來時,我們已不生存;所以死對我們毫無關係。

‧完美的性格應該是這樣的,過一天就好像是過最後一天似的,不激動,不麻痺,不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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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二十來歲時對這本書深深地著迷,但是今天已經很難體會當時的心境。我拋棄過它,以為自己離它已遠,卻在時隔多年之後重新去尋覓它,還發現了一些不同的譯本,最後仍然選擇我最熟悉的梁實秋版本。

半世紀前,〈協志工業叢書〉出版的這本書,曾受到廣泛的矚目,後來漸漸沈寂而被遺忘,但是也印行了二十幾版。再度掀起出版的熱潮,則是在這兩年,據說是起因於一部好萊塢商業歷史劇(神鬼戰士 / Gladiator)間接描述了這位身份為羅馬皇帝的作者,而且如賈伯斯、柯林頓等名人都公開肯定這本書對他們的影響,從而使當代人重溫了它的魅力,臺灣的出版界也為此奉獻出幾個新的譯本。

相較於希臘,羅馬並無哲學上的顯學,唯獨斯多噶派(Stoicism)的禁欲苦行成為重要的宗派,而《沈思錄》可稱為此派哲學最後的一部重要典籍。

綜觀全書,涉及最多的主題仍是死亡。如何訓勉自己不畏死亡,坦然去面對死亡,顯然是這位皇帝哲人最主要的思索核心。彷彿解決了「畏死」的心結大患,所有其他的世間困難均可迎刃而解;而禁欲與苦行所直面的,也莫不是與死神的永恆肉搏。

2012-03-03

康丁斯基

(Wassily Kandinsky ,1866~1944)
‧學院是最容易扼殺兒童潛力的媒介。再怎樣的天才,也多少會被它抹殺。而才氣較少的,就更完全不見了。一個學院塑造出來的中等才氣的人,雖然學得許多實用目的性的東西,卻再也聽不見內在的聲音。他提供的是「正確的」畫,它是死的。

‧而一個沒有受過藝術教育的人,沒有所謂客觀的藝術知識,如果一旦他畫東西,所畫的一定不會是空無意義的。

‧理論家藉由對既存形式的分析,而批評或讚美一件作品,他其實便是可怕的誤導者。他在作品及天真的觀眾之間樹了一道牆。從這個觀點看(可惜這也是唯一可能的),藝評是藝術最差勁的敵人。

‧一個批評家應該有詩人之心,因為詩人必需能客觀地感覺,並主觀地將他的感覺表達出來。也就是說,一個批評家必需具有創造力。

‧只有背離精神的,才走進死巷。相反的,如果是從精神孕育、開展出來的,所有的死弄都會打通,走向自由。

‧那些把一切交給數學 --- 理性的人,是不幸的。

‧當大戰開始時,我回到莫斯科,一個同事對我說:「現在,畫畫應該要有國家意識了…」我自問道:「那麼,戰後呢?」所有國家都唱起「國歌」,我則慶幸自己不是歌手。

‧「沒有感覺」的頭腦,比「沒有頭腦」的感覺更糟。至少在藝術上如此。

‧對藝術家而言,事實上只有一個處方:真誠。

‧我們都知道,偉大的藝術家,不少挨餓、被遺忘、死於貧窮的。反而那些劣質的畫家、雕塑家、詩人、音樂家,他們經常不是藝術家,而是「藝術匠」,卻享受到聲名、財富,被人景仰。

‧藝術裡從來沒有一個可測高度的寒暑表,也將不會有。

‧請你們不要相信我的繪畫裡帶有「秘密」,等著你們來揭開。或者說我發現了一個特殊的「語言」(如某些人相信的),只有「學會」這個語言,才能「揭開」我的繪畫。人們不應該把事情弄得比事實更複雜。

--- 摘自《藝術與藝術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