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19

保爾‧克利


(Paul Klee, 1879~1940)
我不了解今生今世
因為我只活在死者之間
並與未生者為伴
比常人略微接近造物之心
但仍相隔遙遠。

---克利的墓誌銘

‧你知道嗎?我無法理解誰能在經過一棵樹時看著它而不感到開心?…每一步都有那麼多如此可愛的東西,就算窮途末路之人也會為之欣喜。看著稚兒,看著上帝的拂曉,看著青草茁長,看著回望你、愛著你的雙眸。

‧在形式誕生之前…在第一個符號創造之前,有一個完完全全的史前時期存在,它的構成要素不只是人類的欲望和他自我表現的熱情…還包括對世界的態度。這種態度在內在需求的驅動下,要求以某種方式表現出來。

‧再深的感情,再美的靈魂,如果我們無法在手邊找到可以相符的形式,對我們而言都沒用處。

‧人身上殘留著原始性,但人無法長久保存這樣的原始性。人必須找到方法豐富逐漸耗竭的創造力,但又不能讓速寫草圖的清晰澄澈遭到摧毀或抹除。

‧我歡迎南轅北轍的各種力量在包浩斯一起運作。我贊同他們之間的衝突,只要最後能得到明顯的成果….整體而言,沒有什麼事情完全是對或完全是錯;工作就是透過敵對力量的相互影響發展成形,就像善與惡在大自然中一起運作,創造出最後的成果。

‧凡是人生後期得到的東西都比較不重要。

‧藝術家創作時無法不和大自然對話,因為他是人,他本身就是自然,他是自然的一部分而且活在自然空間裡。

‧動力是個空間渴求者---渴求空間是因為渴求地底的活力泉源,渴求空間是因為渴求大氣中的光和氣。

‧創造力無法言諭。依然神秘無解。而每個未解之謎都深深影響著我們。我們全都蓄積著這股力量,而且通貫到最細微的部位。我們或許無法說明它的本質,但可以朝它的根源移動…將這股力量展現出來是我們的責任。

‧我發展出一種狡猾實際的策略…可以讓我用最舒服的方式把最神聖不可侵犯的部分鎖好。我指的不只是愛---我可以輕鬆談論這話題---而是所有暴露在愛周遭的事物,命運會以各種方式攻擊它們,並達到目的。

‧如果要我畫一張最真實的自畫像,我會畫一枚罕見的甲殼。我會讓每個人清楚看到內部,我像核果裡的核仁坐在裡面。這件作品或許可命名為「結殼的寓意」。

‧藝術家是樹幹,他從樹根那裡得到汁液,讓汁液流經身體到達眼睛部位。

--- 摘自《包浩斯人》 

2012-06-13

馬偕

(George Leslie Mackay, 1844~1901)
‧講到臺灣史,我們發現,有許多記載都不值得採信;它們既不正確又充滿猜測和幻想。

‧雖然原住民對於荷蘭人的來到很友善,卻對漢人的侵入極力抗拒。慢慢的,漢人把原住民擠入山裡,自己擁有北部和西部廣大富庶的平原。

‧在臺灣的漢人對於原住民很輕視,和他們以物易物,欺騙他們,並把他們推趕到他們的山地據點,對待他們就如同美國人對待印地安人一樣。

‧中國的政府是家長式的,皇帝在理論上是二億五仟萬百姓的父親。

‧在臺灣的中國官員,從上到下,每個都有一隻貪財手,做官就必得收取賄賂。..... 就收受賄賂這方面的伎倆,臺灣的中國官員遠高過美國華府或加拿大渥太華那些最懂得尋覓官位和收取賄賂的官員們。

‧「萬能的錢」能變更司法的權衡。訴訟當事人及其親友的財力通常都被盤查過,而誰能送最多的銀錠,審判就對他最有利。當然,這一切都是私密進行的。從外表看得到的審判,都是最公正無私的,即使稍有暗示到送錢的事,都會令人吃驚。不過人人都知道事實是怎麼回事,所以,說到中國官員,一般都會說他們「官吃錢」。

‧農人不僅比工人或做生意的人重要,也較受尊重。農人被視為是真正的生產者,他的工作比只把產品送去給消費者的人還受尊重。

‧孩子對於書本裡講的是什麼雖不明白,卻得把整頁甚至整本書都背下來。這樣費勁的學了好幾年後,這些孩子就開始準備參加考試。這種教學方式其實沒有給孩子什麼教育。不過,孩子在無形中就把所讀的古文的形式和口吻都學上了,但原作者寫作的用意和心境,不僅不去了解,也根本無法去了解。

‧當一個青年科舉及第,即使是最低階的考試,他的家鄉也會大舉慶祝他的光榮返鄉…..而且他本身變得無限的自大,那種昂首闊步,目空一切的樣子幾近於愚蠢。

‧臺灣處處有廟宇,在樹下、橋頭邊都可看到神像,以供路過客人燒冥錢和擲杯茭。

‧廣泛來說,所有漢人的敬拜都與祖先有關,因為所拜的神都是一些已過世的傑出人物的神靈。但是,漢人的真正宗教並不是拜這些神明,因為神廟不是他們最神聖的地方。他們的真正宗教是拜自己的祖宗,他們真正的神明是祖宗的神主牌子。

‧基督教並不是可以被教導的一套哲學,而是必須活出來的生命。耶穌的宗教之有別於其他的宗教,在於它是一種道成肉身,由神轉化為人,其力量是一種神聖之位格的力量,它是藉由人的接觸來傳揚的。

‧艋舺是北臺灣一個牢不可破的異教重地,是一個最大和最重要的都市,全部是漢人,而只要與外國人有關的一切都極力反對。

‧艋舺人,不論老少,天天操勞的都是錢!錢!大家只重物質,以迷信方式追尋錢財,每次到該地,走在路上,都被人辱罵、嘲笑和作弄。好幾百個孩子會在我們前頭邊跑邊叫的嘲弄我們,後面也跟著一堆人,向我們丟橘子皮、泥巴或臭蛋。若論到恨惡外國人,自傲、自以為是、虛偽、迷信、縱慾、自大和奸詐,艋舺人都首屈一指。

‧臺灣的生蕃最熱愛的是獵取人頭,這也是他們被控訴的一項暴力罪行。他們自幼到衰老都只熱衷這一件事,從不感到厭倦,也絕不會動惻隱之心。

‧他們與血統很近的婆羅洲土著們在個性、生活習性上都很相似,都有相當程度的誠實可信度,而若有任何整體不道德的現象發生,幾乎都可追溯到源自邊界地與漢人交往後學來的。

‧這些原住民認為他們已擁有臺灣數世紀,因此,這個島是他們的,所以當漢人來時,被視為是入侵者,而且不懂得尊重本土人的權利。漢人對於任何疑點都有辦法加以合理化,並從什麼都沒有,而能變成擁有這土地。本土人反被逐入山內,自由受限,生活受干擾。因此漢人成為蕃人所恨惡的敵人。

‧因為對漢人的仇視是那麼深,因此把漢人的頭視為最高的戰勝紀念品。

‧生蕃外表看起來像似很猛勇,但內心其實很懦弱。「在埋伏時極勇,到空曠地就萎縮」。

‧這些生蕃極特別的,就是他們並沒有那些文明或非文明社會上所具有的各種道德敗壞行為。賭博或吸食鴉片的人幾乎沒有,而除了中國商人及在邊界的漢人把單純的生蕃帶壞外,幾乎不曾聽說有謀殺、偷竊、縱火、多妻或多夫、姦淫等事件。

‧他們完全沒有中國人偶像崇拜的概念與表徵,也不對看得見或看不見的任何東西鞠躬敬拜,對於具有人的格位的至高上帝也沒有概念。

---  摘自 《福爾摩沙紀事:馬偕台灣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