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30

辛波絲卡

Wisława Szymborska(1923 - 2012)
各類的拷問者,專制者,狂熱份子,以一些大聲疾呼的口號爭權奪勢的群眾煽動者 --- 他們也喜愛他們的工作,也以富創意的熱忱去履行他們的職責。的確如此,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知道,而且他們認為自己所知之事自身俱足;他們不想知道其他任何事情,因為那或許會減弱他們的主張的說服力。任何知識若無法引發新的疑問,便會快速滅絕:它無法維持賴以存活所需之溫度。以古今歷史為借鏡,此一情況發展至極端時,會對社會產生致命的威脅。

這便是我如此重視「我不知道」這短短數字的原因了。這詞彙雖小,卻張著強有力的翅膀飛翔。它擴大我們的生活領域,使之涵蓋我們內在的心靈空間,也涵蓋我們渺小地球懸浮其間的廣袤宇宙。如果牛頓不曾對自己說「我不知道」,掉落小小果園地面上的那些蘋果或許只像冰雹一般;他頂多彎下身子撿取,然後大快朵頤一番。我的同胞居禮夫人倘若不曾對自己說「我不知道」,或許到頭來只不過在一所私立中學當化學老師,教那些家世良好的年輕仕女,以這一份也稱得上尊貴的職業終老。但是她不斷地說「我不知道」,這幾個字將她 --- 不只一次,而是兩度 --- 帶到了斯德哥爾摩,在這兒,不斷追尋的不安靈魂不時獲頒諾貝爾獎。

詩人 --- 真正的詩人 --- 也必須不斷地說「我不知道」。每一首詩都可視為回應這句話所做的努力,但是他在紙頁上才剛寫下最後一個句點,便開始猶豫,開始體悟到眼前這個答覆是絕對不完滿而可被摒棄的純代用品。於是詩人繼續嘗試,他們這份對自我的不滿所發展出來的一連串的成果,遲早會被文學史家用巨大的紙夾夾放在一起,命名為他們的「作品全集」。

--- 諾貝爾文學獎演講辭

2016-03-02
















雲把水倒在河的水杯裡,它們自己卻藏在遠山中。  --- 泰戈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