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16

漢內克

(Michael Haneke, 1942 ~)
‧我們並不是用理論來畫一幅畫。如果是這樣,大學學者都成了偉大的藝術家了!

‧選用一個沒有才華的人,他也許可以像個傻子蠻幹,只為了演奏一首很簡單的奏鳴曲,但表現卻頂多中等。另一位可能只需要練習一小時便能技驚全場。才華是個不公平的東西,演員需要它來表現出最好的才份。

‧從童年時期我就感覺到,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很困難。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表達時,並不會試著精確。每個人都在說話,沒有在聽其他人說些什麼,或是,即使讓出一隻耳朵也不太專心。這是為什麼我們企圖溝通時會產生問題。可是,即使我們試著精確表達,我的紅色和藍色,也不見得是別人的紅與藍。

‧今日我們認為,最活躍的電影來自亞洲與非洲。這不是近期才發生的事,只是一年比一年更嚴重。美國、法國,更糟的是義大利,除了幾個電影工作者以外,就什麼都沒有了,但在一九六零年與一九七零年間,存在著某種美好的富饒。

‧.... 而今日的年輕人已經毫無文化可言。他們無法閱讀稍微複雜的東西,壓根連試都不想試。.... 大家老是說這個世界再也不值得被理解了,於是變得故步自封。以前的情況可不像這樣,那時理論都還沒被推翻,反觀今天,大家不再相信任何理論,後現代這一塊是如此貧乏。

‧在我的電影裡,我提到令人不開心的事,但並未針對我提出的問題提供答案。那些把我歸類成道德家的人,自己通常不願面對這些問題。

‧我們永遠看不見事情的全貌。專注,是永久的解構。當我專注地盯著你看,一切都在眼前,我卻看不到。我試著將這種批判藉由電影的方式表達出來。.... 但不論是繪畫或電影,都只能將事物一個接著一個展現。戲劇能同時並置許多事物,就像電影中的遠景。但所謂「同時性」(Gleichzeitigkeit)--- 不同事件同時發生--- 很難在銀幕上表現出來,因為我們是時間的囚徒,無法從中逃脫。

‧..... 而他不自在的態度,正好印證了時下最年輕的這一代人在面對衰老的感受。由於缺乏經驗,以至於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和年長的人共同生活。以前,年輕人因為時常跟老人家接觸,因此知道他們的困難在哪裡。然而在現今的社會裡,老年人雖然比過去更多,但他們大多在自己的角落裡生活。

‧老實說,我認為呈現事物的正面並避免流於庸俗的能力,是隨著我們擁有的藝術才能而遞增的。

‧當我們是藝術家時,和一個上班族相比,我們的心靈層面相對擁有比較多的自由。因此當一切都停止時,失去的東西也許就會比一個總是承受壓力的上班族更多些。藝術家當然也有壓力,但一般而言,壓力和緊張的方式會比較愉快些。


--- 摘自《漢內克談漢內克》

2015-04-05

阿多尼斯詩摘

(Adunis, 1930 ~)






















我不過是
一場夢:
夢見我是光
周遊於夜的身體;
夢見我是一個衝動者
將大地如女人一般攬入懷抱
我入睡
卻將我對大地的愛喚醒
讓愛成為火焰
讓奇跡在大地降臨;
夢見我是一本書
我的四肢是詞語。


死亡踏著台階爬上,它的雙肩
是一隻天鵝,一個女人

死亡順著台階降下,它的雙腳
是火花,是黯淡無光的城市的
殘垣

天空,曾經是翅膀的天空,
在一意孤行。


你最美的事,是成為辯詞
被光明和黑暗引以為據
於是,你最後的話語也就是最初的話語
別人呢,有人以為你不過是水泡
有人卻認定你開宗立道
你最美的事,是成為目標
成為分水嶺
區分沈默和話語


瞬間是時光之浪,
每一具身體都是岸。


冬是孤獨,
夏是離別,
春是兩者之間的橋樑,
惟獨秋,滲透所有的季節。

時間是晝與夜居住的山巒,
白晝喜歡攀登,夜晚喜歡下行。

白晝不會睡眠,
除非在夜晚的懷抱裏。

在夜晚的陽台上,
月亮守夜不眠。

我的憂傷秉有異賦;
它是黑夜裏的黑夜。


--- 《時光的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