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17

遠離非洲

Isak Dinesen(1885~1962)
▪ 夜晚睡覺會做夢的人,都能體會白晝所不能給予的特別幸福,一種寧靜而不能自己的喜悅,安恬的心宛如舌尖的蜜。懂得做夢的人也明白,夢最迷人的光彩在於夢裡無拘無束的氛圍。那不是獨裁者將一己的意志強加於世人的自由,而是藝術家不去多想,不受意志羈絆的自由。做夢之樂,不在夢見了什麼,而是在這一點上:做夢的人不去干涉、不去控制,但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壯麗風景自己創造出來,寬廣遼闊的視野,豐富細膩的色彩,沒聽過、沒見過的道路與房子,自動浮現眼前。陌生人在夢中現身,做夢的人與他們素無瓜葛,在夢裡卻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敵人。飛翔與追逐的意象輾轉在夢中出現,一樣叫人心馳神往。人人都會說幾句精彩的俏皮話。這些話白天回想起來就遜色多了,旨趣盡失,因為這些話本來就屬於不同的層次,但是做夢的人晚上躺下來時,與現實隔絕,又會想起那些夢語的絕妙之處。他渾身感覺到海闊天空的自由,仿佛空氣與光在身上穿梭,一種脫俗的至福。他是受上天眷顧的人,連指頭都不用動,無邊風月就會送到他面前,使他充滿喜悅 …

▪ 清醒的世界裡最接近一場夢的,莫過於誰也不認識誰的大都市夜晚,或是非洲的夜晚。非洲的夜,一樣有無限自由,許許多多的事情在發生,諸般命運在周遭落定,四面八方都在活動,可是與你都不相干。

▪ 馬賽人從來沒有當過奴隸,也沒法訓練成奴,更不能囚在獄中。他要是關到牢裡,不出三個月便會死去,因此英國人在肯亞制定的法律,對馬賽人的懲罰只罰款、不坐牢。馬賽人只要受到拘束,就無法存活,毫無妥協的餘地,所以在移民眼中的地位,較別的土著高出許多。

▪ 視死如草芥的,必可自由地活。

▪ 土著不喜歡速度,正如我們不喜歡噪音,對他們來說,「快」是最不能忍受的事。他們跟時間的關係也很友善,從來不會想出消磨或殺時間的計畫。事實上,你給他們愈多時間,他們愈高興,如果你委託一個奇咕尤人在你外出時替你看馬,你可以從他臉上看到,他希望你去得愈久愈好。他不會想要打發時間,反而會坐下來,好好地享受生命。

摘自《遠離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