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8-17

亨利‧米勒

Henry Miller,(1891~1980)
‧我與書的交往,或與其他生活與思想的交會,我都等而視之。所有交會都是要使你成形,而不是使你孤立。在這個意義上,也只有在這個意義上,書才像樹木、星星或糞便一樣,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對書本身並不懷有敬意,我也不把作者看得有多麼特殊,享有多大的特權。他們像其他人一樣,並不更好,也並不更壞。

‧像錢一樣,書必須處於不斷的流通之中。儘量借進和借出 --- 書和錢該這樣。尤其是書,因為書比錢更具有無限的代表性。

‧毋庸置疑,絕大多數書的內容是彼此重複的。那些或者在風格上,或者在內容上給人以原創性印象的書的確非常少。舉世無雙的書十分罕見 --- 也許整個文學寶庫中也找不到五十本。

‧書不是每一個人都需要的。我現在仍然堅持這個觀點。我在世上最不願意向人建議的事情就是讓人學會閱讀。如果按照我自己的方法,我會首先讓一個男孩學會做一個木匠,一個建築工人,一個園丁,一個獵人,一個漁夫,務必做到先實踐,後奢侈。書是奢侈品。我當然期望正常小孩從嬰兒時代起就唱歌跳舞,還有做遊戲。我要盡全力鼓勵這些傾向,但讀書卻可以等一等。

‧在多次傷心和幻滅之後,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向朋友推薦一本書時說得越少越好嗎?你過於稱讚某一本書,就會激起聽話人的反叛心理。

‧在閱讀過程中,有些人煞費苦心地查看每一條注釋,另一些人卻從來不看一眼注釋的內容。

‧當創作衝動控制住一個人的時候,他也同時在各方面變得更富有創造性。

‧梵谷碰巧在沒有任何文學抱負的情況下寫出了我們這個時代的偉大著作之一,而且不知道他在寫一本書。信中我們知道,他的生平比起多數自傳或自傳體小說更具有啟示性,更加動人,更不失為一部藝術作品。...... 他確實證明自己是一個比那些不幸以批評、鑑賞、指摘為職業的人好得多的批評家和鑑賞家。

‧大多數時候,寫作是一件無聲無息的事,就在你走路的時候、刮鬍子的時候、玩遊戲的時候,或者幹著其他隨便什麼事的時候 ..... 你在打字機前面做的事情,其實和轉帳差不多。

‧想搞政治的人,不能有太多教養,得有點殺人犯的素質,隨時準備並且樂意看到人們被犧牲掉、被屠殺掉,僅僅為了一個或善良或邪惡的念頭。

‧原始社會的禁忌是有道理的,但在我們的生活中,在文明社會裏,禁忌是沒有道理的。禁忌,在這裡,是危險而病態的。你看,現代人的生活並不遵循道德準則或任何原則。我們談論它們,就是嘴皮子動動,但是沒人真的相信這些。沒人真的實踐這些規則,它們在我們的生活中是找不到的。禁忌,說到底只是歷史的殘留物,是一些心裡有病的人想出來的東西。你或許可以說,是一些可怕的人想出來的東西,這些人缺乏活下去的勇氣卻道貌岸然地活著,還想把這些東西強加於我們。我眼中的世界,這個文明世界,是一個很大程度上沒有信仰的世界。對現代人有影響的信仰,都是不真實且偽善的,都和這些信仰的創始人的本意背道而馳。

--- 摘自《我一生的書》 /  《巴黎評論》1962年訪談(譯文刊於《短篇小說》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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