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2

米沃許

▪ 布萊茲‧帕斯卡早在十七世紀時就說過:「否定、相信和絕對懷疑之於人,正如奔跑之於馬。」艾米莉‧狄金森在十九世紀時說過:『我在一小時內經歷了一百次「信」和「不信」,因此我的信保持了敏銳。』

▪ 那些最深刻和令人感悟最深的東西 ---- 人生的轉瞬即逝、病痛、死亡、觀點和看法的消亡 ---- 用神學的語言是表達不出來的。神學經過漫長的發展,形成了一套天衣無縫的規則,正因為已經天衣無縫了,所以新的思想完全無法滲透進去。

▪ 他們不得已放棄了馬克斯列寧的哲學,而選擇了資產階級的思想和對金牛犢的崇拜。

▪ 一切沒有被說出來的,註定要消失。

▪ 我沈入更深的夢裡了。老年人時常突然打起盹來,處在夢與醒的邊界,但我說的不只是這個。有時我坐在車裡,當我睜大了雙眼看著窗外,會把沿路的房子、草坪和老教堂的外牆變成一串移動的畫片,彷彿是從時間畫冊上一頁頁撕下來的,可是我根本弄不清楚哪些是我曾經看到的景象,哪些是此刻在我眼前的。

▪ 讀者對於作品的接受往往是錯誤的,而文學研究者和評論者卻常在曲解作品的基礎上建立自己的理論。當更高級的思想謙卑地俯下身來,願意以對待同類的姿態去與更低級的思想交流時,就會產生非常可怕的誤解。由此便產生了對事實的簡化,從而捏造了歷史。

▪ 他早就丟掉了自己的固執,但隨寬容一同增長的還有對一切的懷疑。他坐在黑暗裡,看著戲臺上的提線木偶競爭、祈禱、驕傲、懺悔,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愚蠢。

▪ 相信你是出色的,然後漸漸發現,你是不出色的。為了一個人的人生努力就夠了。

▪「現在你在非洲了,開心嗎?」有人問一位來自美國的非裔詩人。「這裡沒有一個令人噁心的白人,全是黑人。」「可是我完全受不了這些黑人的愚蠢和蒙昧!唯一能讓我自我安慰的,就是我和他們不一樣,因為我來自一個特別智慧的黑人族群。」

▪ 充滿鮮花和掌聲的八十五歲生日。一整晚,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耳朵在聆聽判決。本該如此吧,正如我在很年輕時就預感到的那樣。我感覺自己不配得到這一切。人們聊著天,而我和我醜陋的靈魂站在法官的面前。


---- 摘自《路邊狗》, Czeslaw Milo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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